不動行光甩掉物吉貞宗遞給他的花環時,力道大得使手上的傷口再次裂開,血逐漸滲透薄薄一層的紗布,鮮紅色的看起來怵目驚心。但不動行光不在乎那些,他看上去相當生氣,咬著牙,恨恨地說:「不要開玩笑了,少把我當小孩子。」 他們知道,他受了傷。 不只是手上那道幾乎斷臂的傷口,還有埋在心裡頭深得要將他支解的傷痕。 不動行光來到本丸的日子還不滿一週,前幾天便被派往戰場本能寺,他還未習慣這副有血有肉的身軀,還不清楚他存在於此的目的,卻必須面對他永世不願接受的噩夢,甚至親自成為那個噩夢,他必須不斷斬殺,鮮血模糊了雙眼卻不能遮蔽一切,他便看著他應當獻身保護的主人死去,再一次的無能為力。那時候他確實崩潰了,一切都超乎他的負荷,就連敵人重重砍了他幾刀也無動於衷,已經與死無異了。 他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對於自己的失敗跟受傷感到自責,然而當物吉貞宗從短刀群裡拿來鮮豔的花環時,不動行光突然感到憤怒,即使知道沒有人有惡意,他卻覺得被侵犯,好像被人掐著指責似的。 反正自己就是這麼的沒用。 他想,這個花環也是沒用的,在地上也只是擋路。不動行光的腳才伸出去一點,便被阻止。 「會說自己不是小孩子的,就是小孩子。」 率先開口的是和泉守兼定,他從房內走出來來到不動的面前,彎下身撿起有些凋謝的花環,強硬地塞回不動的手裡,仗著人高馬大的氣勢,不動倒是真的沒敢再把花環丟到地上,但是一口氣還堵著,只緊緊捏著花環,瞪向和泉守定。 「……你是在瞧不起我嗎?因為我是短刀?」 不動行光說,聲音有點顫抖,怒不可遏。 「才不是呢。」 說罷,和泉守兼定也不管不動行光站在一邊緊握著拳頭,逕自沿著走廊坐下,他不安分地晃著腿,沉默使得時間的流逝變得緩慢,他感覺過了許久許久,然後才又開口: 「我啊,是把打刀,明明這麼高大,但卻是新選組裡刀齡最小的。」 且不提長曾禰虎徹同樣是把高大的打刀,也是打刀的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看上去比他矮小許多,更遑論作為脇差的堀川國廣了,然而不論是誰都把他當成孩子對待,讓比自己嬌小的人保護不是很可笑的一件事嗎? 和泉守兼定知曉自己與生俱來的強大,所以他狂妄,所以他不可一世,卻沒人責備過他。直到很後來他才知道,他是被讓著的,因為他是小孩子,所以不管做錯了什麼都會被原諒。等他發現這個道理的時候,是土方歲三已經死去之時。 那時候我的感覺多少跟你一樣吧。和泉守兼定輕輕地說。 「當小孩子沒什麼不好啊。你還有做錯事的機會,會被原諒,還可以改進。」 能力的強大遠遠不及心靈的強大。 「但是我很弱小……是把沒用的刀,誰也救不了。」 不動說,他蹲下身子將自己蜷縮起來,整張臉埋在手和膝蓋間,聲音悶悶的,還帶著哭腔。極其脆弱。 「或許真的如此吧。我們做為一把刀只會殺戮,無法將誰自死裡拯救。但是……「但是我想,我還可以拯救我自己。」 那時候還未能明白土方歲三的死以及新選組為何消亡,不斷自我責怪和厭惡,現在的自己已經可以對那時的自己說,這並不是你的錯。然後或多或少能將自己從中拯救。 並不是誰也救不了啊。至少拯救了不斷潰堤的自己。 「所以盡情撒嬌吧。就算把事情搞砸了,也會有人幫忙收拾的,不是因為你是孩子,也不是因為你弱小,而是在這裡,真的沒必要自己擔著。」 不動行光抬起了頭,眼前是和泉守兼定帶著花環笑得燦爛的模樣,所有人都圍在一旁,就連站得稍遠的へし切長谷部也帶著花環,不動分明覺得他們看上去愚蠢,卻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如果是在這裡的話,無論是怎樣的自己都會被接納的吧,因為大家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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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滿世煙硝喧鬧,也願你如花般爛燦美好。 不用出陣跟遠征的日子相當無趣,尤其連內番也沒有事做時只能坐著發呆,和泉守兼定便坐在外頭的長椅揣著茶杯看田裡的堀川國廣跟山姥切國廣幹活,從廚房出來的燭臺切光忠端了一盤七彩的糰子坐到邊上,還遞給了他一串。 鮮豔的糯米糰子相當黏牙,和泉守奮力地用舌頭將黏在牙上的團子舔拭開來未果,最後還是灌了一大口茶才終於吞了下去,燭臺切笑了笑又遞給他一串,他不好拒絕但也不打算再來一次方才的窘境,也只是接下。 午後吹起的涼風帶著一點倦意,輕輕拍打在臉頰上然後闔上了他的眼睛。和泉守兼定模模糊糊地睡去,耳邊還能聽見左文字兄弟替馬洗澡時的嬉鬧聲。 姿勢和地點都不對的關係使和泉守睡得並不安穩,只是打瞌睡一般瞇了一會兒眼睛,在手上捏著的糰子串差點鬆手落地時及時驚醒,身子抖了好大一下看上去有些踉蹌。和泉守兼定揉了揉仍有些犯睏的眼睛,轉頭才發現燭臺切光忠憋著笑看他,想來他方才的窘樣被悉數看盡,他還來不及發難,原本還在耕田的堀川國廣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跑到他跟前。 「兼さん。」語氣興致沖沖的,堀川國廣總是那麼朝氣蓬勃。 「怎麼了?幹完活了?」 和泉守兼定問,堀川的衣服還沾著一些土跟草,標準的農家風味。堀川國廣嘿嘿笑了一聲不作回答,雙手扭捏在背後一會兒才向前攤開,直直放在和泉守兼定的頭上。 「兒童節快樂,兼さん!」 「什、什麼東西?你放了什麼在我頭上?話說回來兒童節又是什麼?」 「是花環唷,亂教我們大家做的,短刀們都有。」 用園子裡正綻放著的花相纏編織的花環顏色鮮豔且精巧,粟田口兄弟們各個頭戴著花環在本丸裡奔跑,加州清光也纏著大合守安定給他做一個,腳邊是因為手拙而失敗的一地殘花。燭臺切光忠看著也覺得好玩,走了過去向亂藤四郎詢問做法,眼神則飄像在打盹而渾然不知的大俱利伽羅。 所有人都笑容洋溢,沒有煩憂、沒有愁苦,美好而快樂。 「那也沒必要給我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和泉守兼定嘀咕,伸手似是想把花還摘下。 堀川國廣制止了他的動作,說:「論年紀的話兼さん是最小的呀,至少在我面前,兼さん還是個小孩子。」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堀川國廣這麼一說反而讓和泉守兼定感到更加難堪,確實他比堀川國廣小上許多,但或許是因為他總是張揚狂妄、而對方總是低調和百般容忍,也從不擺出前輩的架子,久而久之和泉守兼定總要忘記其實堀川國廣才是他的大前輩。想想還覺得挺尷尬的,和泉守搔了搔頭有點抱怨的說: 「但我一點也不適合啊……」 「很適合唷,兼さん很適合花的。我很喜歡。」 堀川國廣不容質疑地說,一瞬間和泉守兼定也這麼信以為真。 哪怕腥風血雨灑落你身旁,你也如繁花開落不帶一絲汙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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