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方銳生日賀文
※第5年慶生了,方銳是我永遠的榮耀男神。 在報紙的頭版看到同桌,是我短暫的25年人生裡最料想不到的。我們這個小區出生的都是普通人,沒人指望成什麼大器,最了不起的也就進了老父親的公司,卡著經理的位置,這已經是能在同學會拿來吹噓的程度了。可我這個同桌了不得,新聞頭版呢,誰能想到一個高中也沒畢業的人竟然這麼牛逼? 對的,我這個同桌高中沒畢業,高二要升三年級的時候突然就不念了,跑去打遊戲去了,然後幾年後還真的給他打出了一座世界冠軍來。 我同桌姓方,單名銳,就是頭版上高舉冠軍戒指笑得眼睛都瞇起來的那個傻逼方銳。不是我要黑他,是他在我們班裡就是被叫做傻逼,畢竟好好的高考不準備,成天沉迷於遊戲,不是傻逼就是瘋子──我看來是沒什麼差別,只不過那時候的方銳還不到不瘋魔不成活的境界,只單純是個傻逼。 我是每個班裡都會有的小透明,成績一般,沒幾個朋友可也不至於被人欺負。而方銳則是每個學校都會有的人氣王,他不只在班裡人緣好,整間學校都混得有聲有色,只因為他太會玩遊戲了。 我們高中那時候「榮耀」已經火起來了,只不過線上遊戲不可能帶到學校玩,老師又不讓玩手機,紙牌更帶不得,大家就自己畫紙牌研發新遊戲,要被揭穿了就把紙給撕了,讀書的樂趣也不過如此,而方銳則是其中的佼佼者。後來班裡流行某款手機遊戲,總在放學後留在教室打幾把,直到他休學前他的敗績還維持著零。方銳什麼都擅長玩,反應快、手速也快,而且還聰明,他像是總有第一百零一種法子跟對手抗衡似的,死纏爛打,伺機而動。 不過他的聰明只限於遊戲裡,真要說起考試,他倒是領了不少次零鴨蛋。 他玩遊戲時雖然喜歡耍些算不上老千的花招,可考試時特別正人君子,一次也沒作過弊,光明磊落得讓人感到可疑。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是他的唯一準則。 他說,待人處事要行得正,否則會成天被懷疑,真的靠實力得來的也會被當作偷來的,「不只考試,我玩遊戲一次也沒作過弊。」我是聽不大懂他的邏輯,只確定方銳的國文爛死了,肯定是體育老師教的。 方銳不只在男生裡受歡迎,他在女生那邊也很受歡迎,平心而論,在所有人都理著平到不行的呆瓜頭裡,他是最不呆的一個,加上眼睛好看,又高又瘦,就是個特別好看的猴子。 高中生,是不讓早戀的,給導師知道了可是要通報家長的,可是方銳像是沒在怕似的到處撩妹──好吧,這是我的偏見,我就只是因為讀書時連姑娘小手都沒牽過才羨慕嫉妒恨。總之,方銳不太在意那些女生的投懷送抱,唯一在意的大概只有情人節跟聖誕節收到的巧克力好不好吃,他收過的情書我估計都比他的滿分考卷要多上不知道幾倍。 我雖然是個小透明,可到底還是他的同桌,身為同桌的福利自然還是有的──那就是幫方銳解決他吃不下的點心。只吃東西也挺無聊的,所以方銳邊抄作業,我一邊試圖向他搭話,那大概是我覺得我最靠近他的時候。並不是說方銳有多高冷,只是方銳這個人哪怕總是跟人打哈哈,也讓人覺得無法摸透,就例如那時候我們從未想過他會毅然決然地休學,不過這就是後話了。 那個年紀的小年輕在意的不外乎什麼情啊愛啊,我最常問的也是他覺得班裡哪個女生漂亮,或者隔壁的學姊跟男朋友分手了,方銳倒也聊得挺起勁,他若是不說話那還稱得上悶聲色狼,可方銳的話多,就是個不惹人嫌的色狼。不過每當我問起他喜歡的女生,千篇一律都是「沒有」。怎麼會是沒有呢?身邊有那麼多女生圍繞、也喜歡討論女孩子,卻沒有喜歡的女生,這樣一點也不符合人設啊! 「女生是挺好的,不過還是遊戲更好。唉我給你說啊……」然後劈哩啪啦就是一大串我聽不懂的遊戲術語。 「聽不懂啦!」我又吃了一口巧克力,把附著的情書丟到他桌上。 那時候我就覺得,方銳這遊戲宅男怕是要被遊戲給誤一生了。 後來方銳沉迷榮耀,就不怎麼在放學後留下來玩手機,不過分給我的點心倒沒少過。只有星期五他一定會留下來,說是這天網吧的位置太難搶,不如休息一天。 他就又像以前一樣一邊吃著點心一邊同我說些我聽不懂的榮耀故事,什麼「家事」呀「爸圖」呀,我一個也沒聽懂,只記得他說他玩的是盜賊,我想起他每回遲到時從教室後面偷偷溜進來的模樣,一個樣子的賊頭賊腦,覺得真的適合他。 我不怎麼玩遊戲的一個人,自然插不進方銳的話題,但方銳從不嫌我麻煩,總是鉅細靡遺以致囉嗦的程度跟我解釋,再加上他那扯淡扯得能上天的三寸不爛之舌,連我都好奇起榮耀了。他給我說的很多,遊戲裡的事、比賽的事,就是不講他自己,我想著他反正就是喜歡遊戲,便也沒多問。 學期末的那天他說,「這可是最後一次分你點心了,且珍且惜呀。」我有點驚訝地看他,他說:「我休學了,要準備去打遊戲。」 好多好多的疑問在瞬間傾巢而出,最後我只問,「認真的麼?」 而他確實回答道:「再認真不過。」 方銳時常誇耀他那雙眼睛真誠,眨巴眨巴生得特別好看,我望著他的眼睛企圖捉住些什麼,他沒有半點迴避,還是站三七步直直衝著我笑,一副放蕩不羈、無所畏懼的模樣。 我們都說他是說到做到的人,他說了不會作弊,便真的寧可考差了被老師拿棍子打,也沒作過一次弊。他這麼一個不肯說自己事情的人,如今說了他要去打遊戲,那麼他下定了決心,便再也不會回頭。 我是個沒有夢想的人,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亦無所追求,像方銳這般為了追夢不顧一切的人我很陌生,甚至有點害怕,可此時的方銳是好看的,並不是一般普世價值的好看,而是帶點抽象意味的那種,閃閃發發亮、令人嚮往。我想,我雖然沒有什麼夢想,但夢想著別人夢想成真,也不算太壞。 現在回想起來,當年妄自將自己的夢想附加到別人身上是件多麼可笑的行為,但看著別人追夢,好像自己也被推搡著往前進,竟然也有種被充盈的錯覺。或許正因為夢想這條路窒礙難行,在他人揮灑著汗水跟流下血淚仍堅持抵達時,會不由自主感到有些想哭,為了他們的艱辛刻骨,又或者為了自己死灰復燃的熱血。 我把報紙上那張中國隊勇奪世界冠軍的照片給裁了下來,在牆上揀了個位置,打算把照片錶框了掛上去,我看著照片裡的同桌那張沒怎麼變化的臉,還是一樣的傻逼,突然想起我在女孩子寫給方銳的情書上看過的句子,鬼迷心竅地抄起筆在照片邊緣寫了下來。我想,作為同桌這是最適合送給他的贈禮。 你是年少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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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多前的文章,寫得不好,但就是想講我心中的唐方跟呼嘯。
唐昊第一個喜歡上的是隔壁大他十歲的雜貨店店員,那會兒他才剛上小學沒多久,為了多看店員姊姊幾眼,他總在傍晚確認對方上工後,用省下的早餐錢到小舖子買一把尺或鉛筆,即使早就決定好要買什麼,他還是會在櫃台前的架子磨蹭個十來分鐘,然後才拿起家裡可能已經有一打的筆去結帳。 「今天也來買筆呀?」見到唐昊,店員有些不意外又看到這位熟客。 「啊、對。」 「怎麼一直在買筆,淘氣所以弄丟了?」店員打趣道,小學生總在鬧,把文具弄丟弄壞不是稀奇的事。一邊刷了條碼,向唐昊拿五塊錢。 「……嗯。」 他就連掏錢也要一元一元拿出來,看上去笨拙不已。但唐昊不在乎,他只是想要多一些停留,那怕只能說上一句不像樣的話也好。 唐昊這時候特別痛恨自己不會說話,平常大家都說他是野孩子,活潑外向嗓門也大,但一進到這間雜貨店,他就再也說不出多於三個字的句子,只能睜大眼睛看著店員姊姊,全當作了回應。 「收你五元,下次再來呀──但不要再弄丟筆了。」 離開的時候店員對他說,臉上堆著笑容對他揮手道別,唐昊喜歡她笑起來的樣子,上排牙齒完全露了出來,齒列雖然不算整齊,但兩顆虎牙特別好看,唐昊忍不住紅了臉,匆匆踏著小步伐跑走了。他真的好喜歡店員姊姊。 即使書桌抽屜已經放滿可以讓他用到小學畢業的文具,唐昊還是每天放學都會到雜貨店報到,他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就是喜歡,他想著等他存夠錢買張漂亮的立體卡片,他就要寫上告白的話再送給她,連要寫什麼都想好了。 好不容易他攢夠了錢,一下課便興沖沖跑到雜貨店要買下他嚮往已久的卡片,跑到店門口才發現誰都不在,放著店門大開卻沒有人顧店實在很奇怪,唐昊在店裡轉了幾圈沒有任何發現,揣著錢就要走。結果他在雜貨店旁邊的小巷子見到了朝思暮想的店員姊姊。唐昊想叫她,卻發現除了她之外還有另外一個男人,從唐昊的角度看不太清楚,但他猜想他們應該在親吻。不知怎麼的,他覺得自己被欺騙了。 唐昊手上緊緊捏著辛苦存下來的幾個硬幣,用力地丟到地上後便狂奔回家,一進到房間就把抽屜裡所有的文具扔到垃圾桶裡,然後大哭一場。他哭得特別慘,那種接近撕心裂肺的哭喊是打娘胎出來後第一次,跌倒了他不哭,跟人打架輸了他也不哭,只有這時候他才哭了出來。唐昊為期三個月的暗戀以失敗收場,無疾而終。 過了十年多再回想起來,唐昊只記得因為他把全新的文具扔進垃圾桶而招來媽媽一頓毒打,還被斷了整整一個月的零用錢,痛苦不已,導致他後來用文具特別小心翼翼,一支筆非要用到再也不能削了才要換,還被人笑窮酸。 你們懂個屁!唐昊憤恨道。 自七歲那次慘不忍睹的暗戀後,唐昊再也沒有喜歡過誰了,他不敢再喜歡上人,也不覺得自己能夠再一次全心全意喜歡一個人。他與女孩子保持距離,告白也一律拒絕,念到高中畢業連個姑娘小手都沒牽過。 這事兒放在一般十八歲的男孩子上是很可恥的,但拿到男性人滿為患而且大家都是宅男的電競圈,反而就不稀奇了,大家把女孩子視若珍寶,真的和女生牽手了的總要被尊敬。以和尚廟聞名的藍雨對這尤其敏感,宋曉就因為在訓練營時交過女朋友,而讓大他一歲的黃少天喊他一聲前輩,在藍雨實力不是重點,誰跟女孩子接觸得多了才是真正被尊重的。 唐昊基本上不管這些,他嫌女孩子那些小情小愛麻煩得很,總稱之為破事,就連在路上被女粉絲攔下來簽名,他都會在墨鏡底下翻好幾個白眼,字越簽越潦草恨不得馬上走人。然而此時他卻不得不耐著性子一筆一劃簽名,看著一旁的人樂呵呵地跟女粉絲合照更讓他感到煩躁。 「好了嗎?我們趕時間。」唐昊不耐煩地問,礙於一邊還有粉絲姑且放輕了語氣。 「趕什麼呀,趕飛機麼?」 別說,還真的是要趕飛機。唐昊和方銳為了拍攝雜誌專訪要到K市一趟,兩人才從的士下來,行李都還沒拿上就被眼尖的粉絲認出來,他們分明還戴了口罩和墨鏡!方銳喜歡受人注目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一個一個幫粉絲簽名合照,而唐昊本來就討厭麻煩,被逼著應付粉絲煩得不行,只能推了推墨鏡遮掩自己越發銳利的眼神。 這一逗留竟然也耗去了半個多小時,他們本來就是掐著時間到機場的,還沒寄行李和報到,算下來岌岌可危,唐昊撞了撞方銳的手肘讓他趕緊,然後提著行李作勢要先走。 「好了好了!」方銳說,急忙揹著自己的包包跟上去,一邊跟粉絲道別還不忘拋個媚眼,「謝謝支持呀,下個月的雜誌有專訪要記得買!」 方銳的行為看在唐昊眼裡就是一個字,煩。 第九賽季,林敬言的離開呼嘯和唐昊的到來都代表一個全新的開始,無論是好是壞,至少官方海報勢必是要拍新的。公關部便趁著比賽還不算激烈的時候接了幾個代言和拍攝,順便宣傳一下有唐昊在的全新組合,而戰隊的隊長和副隊長則是宣傳的最大賣點,拍攝的行程基本都是一起的,這也就是為什麼阮永彬跟趙禹哲都不在,只有性格差得南遠北轍的唐昊跟方銳在一起。 在機場報到完後,兩個人拎著隨身包坐到休息區等待起飛的時間到,他們之間多半無話可說,即使比鄰而坐也各自做事,方銳忙著把手機裡遊戲的體力清掉,一點也沒有要搭理唐昊的意思,唐昊當然求之不得,沒有方銳的騷擾他樂得清閒。 方銳這麼安分反而讓唐昊不自在起來。他印象裡方銳和黃少天都是特別能說的人,吱吱喳喳說個沒完,臉上也總堆著笑容,沒有煩惱沒有恐懼的自信模樣,但他轉會到呼嘯,他對方銳的看法基本上沒有變,仍是那副嘻皮笑臉不正經的樣子。 原先唐昊是打著即使作戰風格不同也要和人好好相處的主意,但想是一回事、真的要做又是另一回事,實際和方銳相處後,他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不了方銳這個人。分明不待見自己卻總裝得沒事人一樣向自己搭話,戰隊裡因為風格轉換的事氣氛正彆扭,他還是無動於衷並且總說隨唐昊,作為呼嘯裡資深的選手卻老讓他一個新人決定,唐昊煩他故作隨和,私下想質問方銳時反而被對方無視。唐昊搞不懂方銳在想什麼、想做什麼,就算掐著他的衣服領子問他到底想說什麼,也只得到一句「沒什麼」。 沒什麼你妹!沒什麼的話你同我玩雙面人遊戲呢。 唐昊不覺得自己能和話都不肯說清的人打交道,更遑論和平相處,有話就說出來,真的不能解決就上榮耀打一場,是男人就不要磨嘰,唐昊一直都是這麼直接的人,不論行為舉止還是言談都直來直往,就連面對方銳他也沒打算隱瞞對他的厭惡。 「我討厭你。」 「我知道呀。」 方銳說,連頭也沒抬只繼續低頭玩他的手機遊戲,回應得像是唐昊說他肚子餓了一樣雲淡風輕。唐昊聽得有點來氣,忍不住大罵: 「那你裝什麼?」 「啊?──靠我死掉了!」 被唐昊突如其來的大吼嚇到,方銳一個分心結果輸了遊戲,體力也剛好用完沒法再玩,他只好怪罪唐昊,一邊瞪向罪魁禍首。 「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才是我要問的吧。」 完全沒法溝通,熊孩子都不聽人說話的嗎?方銳幾乎欲哭無淚,他不知道自己招誰惹誰,和唐昊說話要被討厭,不和他說話也要受罵,心好累。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還是你說吧。」 怕自己說錯話又要惹唐昊發飆,等會兒他們還要一起進行專訪,到時候唐昊不配合就不好辦了,還是先安撫一下對方要緊。方銳放下了手機,翹著腳撐著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你很討厭我吧。」 「現在是在討論感情問題嗎?」 「少忽悠我。」唐昊啐嘴,繼續說:「你不想和我接觸或者懶得和我說話都沒所謂,只是沒必要在人前顧慮這麼多,裝得和我親近反而讓人噁心。」 「什麼意思?」 方銳向前頃了身子,這樣他才能看見唐昊現在的表情,唐昊似乎對自己說的話感到丟臉,但話還是要說完,只得把臉撇向一旁。 「我是指你能不能不要人前人後兩個樣?要麼都少來煩我,一會兒勾肩搭背一會兒愛理不理,誰知道你幾個意思。」 噗哈哈哈哈! 方銳像唐昊說什麼好笑的似的,毫無形象地大笑出聲。 「笑你妹啊!」 「你會在意這些?」 「我只是覺得煩!那你自己又怎麼一回事?」 「我的話,不討厭喔。」 「呵,你哄虛空陣鬼呢。」 是真的。方銳就著原先的姿勢看向唐昊,他才十九歲還年輕,雙眼下的黑眼圈是長期熬夜和用眼過度的疲勞,遮著唇的手相當厚實,指尖因為敲打鍵盤的關係留下一層繭。他們都說唐昊是天才所以才能打敗第一流氓林敬言,但看看唐昊,哪裡不是努力拚搏的樣子。 「我不討厭你啊。」方銳又說一遍,他的口氣很輕,有點事不關己似的,「勝者為王敗者離開,就這麼簡單,沒所謂對錯。」 其實唐昊沒想過方銳是這麼想的,他知道方銳和林敬言要好,自己打敗了林敬言甚至加入呼嘯取代他的位置,方銳是該埋怨他的,然而方銳沒有。 「老林離開後大家都挺慌的,你和他又不是一個樣子,我也只能盡量用平常的態度讓大家放鬆。畢竟我是副隊長嘛,總要幫你的。」 方銳的意思他都懂了。不論是在隊裡若無其事地談笑風生,還是戰術和訓練都依他,都是替唐昊在呼嘯安好隊長的位置。唐昊下克上確實是靠實力,但旁人看上去還是不太規矩,轉會呼嘯舊任隊長簡直不可理喻,誰都對他抱持半信半疑的態度,但作為副隊長的方銳卻隨他,唐昊的指示一定擺第一,意見半個也沒有,逐漸建立起唐昊在呼嘯無庸置疑的威信。 這麼一想唐昊不禁尷尬起來,方銳想得比他多太多,反而自己像個孩子在鬧脾氣,不免又有點來氣。 「那我私下問你話為什麼不理我?」 話一說出口唐昊就後悔了,特麼像個小姑娘在像男朋友抱怨,可話都說出了也收不回來,只好故作鎮定看著方銳,配合著抽蓄的嘴角看上去相當滑稽。 「這不是想著你那麼討厭我,在大家面前賴著你就夠你煩了,其他時間還是別煩你了。」 我真是個貼心的副隊長呀。方銳最驕傲的就是特別會察言觀色,他沾沾自己,朝唐昊扔了一個嘚瑟的表情,想討個誇獎。 「我就是煩你這樣!」 「我又怎麼了?」 結果唐昊非但沒有領情,還突然發火,方銳覺得好無辜,他真的不懂熊孩子在想什麼,老林救命! 「你個白癡別管那麼多……而且我也沒有真的那麼討厭你。」 「這是害羞了嗎?唐昊大大快轉過來讓我看看。」 「滾。」 這次雜誌的拍攝主題是呼嘯正副隊長的日常,為了增加親民度營造喜歡外出的健康假象,分別讓方銳帶著唐昊認識N市以及讓唐昊帶方銳逛K市,但K市實在太熱,雜誌社便決定改成在百貨公司進行拍攝。 唐昊對於工作上的事沒有多大的意見,反正按戰隊的意思,他只要擺出一副酷炫狂霸跩的樣子就夠了,剩下該說的都交給方銳說。原本唐昊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但跟方銳搭檔後他發現這根本是再爛不過的決定──方銳確實很能說,說好聽點是舌燦蓮花,講直白點就是油腔滑調亂說一通,到後來唐昊壓根兒懶得理,反正不論他說不說方銳都能接下去。 光是拍攝照片就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從一踏進百貨公司的大門開始,快門聲從來沒有停過,在行走其間唐昊還時不時被反光板投射過來的光線刺到睜不開眼,一直被鏡頭對著讓他相當不自在,偏偏雜誌記者還在一旁要他自然一點然後擺個帥氣的姿勢,根本為難人。唐昊搞不懂他們玩電競的為什麼要做出伸展台上那些搔首弄姿的姿勢,搞得像是寫真模特兒而不是職業宅男。方銳倒是如魚得水,作為聯盟裡知名的犯罪組合,他隨林敬言一起拍了不少廣告,要帥氣、要斯文、要可愛都任君挑選,這時為了緩和唐昊的酷炫狂霸跩,開始對著鏡頭擺出嘟嘴眨眼各種唐昊看來意義不明的表情。 「你賣什麼萌?」唐昊挑了挑眉表示不屑。 「哎呀,你覺得我可愛?」說完朝著唐昊噘起嘴拋了個飛吻過去。 「少噁心人了,我是說你很煩。」唐昊不想搭理方銳的挑釁,冷冷地回道。 說這些話的時候兩個人還是肩並肩做出感情好的樣子,只要唐昊不要緊握拳頭的話。 百貨公司在各地基本都大同小異,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能讓唐昊帶方銳去逛,見攝影的部分已經足夠,雜誌記者便帶他們到咖啡廳休息,順便做個採訪。唐昊感到有點口渴,打算要杯水來喝時方銳就回來了,手上還拿著兩杯飲料說是雜誌社請的。 「給你。」 方銳問也沒問就把其中一杯推到唐昊面前,自己則喝起了手上那杯奶茶,唐昊看方銳都喝了下去應該沒有貓膩,便跟坐在對面的記者道了謝,實在渴得厲害了,連吸管都沒差就豪邁地喝一大口,下一秒被嗆得直咳嗽。 「隊長你喝慢一點啊!不要噎到了。」 方銳用力拍了拍唐昊的背,他每拍一次唐昊就咳一次,咳到後來唐昊覺得五臟六腑都要給他拍出來了,一把揮開了方銳的手。 「滾!」 「別這樣嘛,我是在關心你。」 「你是想殺死我吧!」 唐昊怒道,合理懷疑方銳是在報剛才的仇,或者單純想看他出糗,否則明知道他不喝酸的飲料,怎麼還會點蜂蜜檸檬給他? 事實上唐昊最不喜歡的就是蜂蜜檸檬了,他牙齒怕酸,只要喝到一點就難受得直皺眉,加上蜂蜜後又甜又酸的味道更覺得彆扭,絲毫不能接受。在他剛到呼嘯的時候,方銳為了給他接風難得請客喝飲料,當時點的就是蜂蜜檸檬,他看到唐昊喝下飲料後嘴唇發白時嚇了一跳,知道是單純不喜歡後才鬆口氣,接著居然狂笑不已還流眼淚,直說唐昊的反應太誇張,唐昊想他都沒抱怨方銳浮誇了。 而這也不過是兩個月前的事,任方銳再怎麼缺心眼也不可能忘得這麼快,分明是在找荏,眉開眼笑的樣子像是對他的嘲諷。 「開個小玩笑,別這麼氣呀。」 方銳大抵知道自己惹到了唐昊,雙手合十向他道歉,然後把自己喝過幾口的奶茶推到唐昊面前當作交換。唐昊其實不大想喝,但想想這是別人請的飲料,還是沉著臉接過那杯吸管已經被方銳咬爛的飲料。 「怎麼了嗎?唐隊剛剛嗆了好大一下。」雜誌記者擔憂地問。 「沒事沒事,隊長只是有些懷念所以激動了點,抱歉讓你擔心了。」 方銳再次擔起唐昊發言人的職責,一邊替唐昊解釋一邊小聲念了他幾句,「再怎麼樣也不能把飲料噴出來,又不是小孩子」唐昊被指責得莫名其妙,氣得採了方銳的腳一下──結果人家穿的是皮鞋,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有唐昊的腳兀自發疼,他索性不說話。 編,你再編!看你多能扯! 「唐隊喝的是什麼?」 秉持著我就不說話的原則,唐昊把桌上的收據推到記者面前,自己繼續喝奶茶試圖洗掉滿嘴的酸味。 「唐昊是百花來的,你也知道K市產蜂蜜,唐隊雖然不喜歡酸的但還是相當懷念。」 「方副還真了解唐隊,感情真不錯呢。」 「嘿嘿,畢竟我們現在是搭檔嘛!」 方銳勾著唐昊的肩膀湊過去,笑得相當燦爛,此時他們看上去就像是極為熟悉的夥伴。 方銳雖然比唐昊大上幾歲,但他生得一張娃娃臉,邊說邊笑時露出牙齒更加稚嫩,在較為粗獷的唐昊一旁甚至顯得年紀稍小,雜誌記者便開玩笑地說他們倆在一塊都要誤會唐昊才是前輩,被喊老的唐昊還沒發難,方銳就先急著叫冤。 「哪兒能,有見過後輩照顧前輩的麼?」 「靠!你怎麼好意思?」 唐昊聽著覺得不大對,原以為方銳是要謙虛自己沒長得那麼小,沒想到是要說他有多照顧唐昊,連忙出聲駁斥,方銳確實照顧他,但給他添麻煩的次數也不在話下,很多時候都是閒來無事跑去撩撥他,讓唐昊氣得咬牙切齒。 他們之間的相處雖然不至於充滿火藥味,但就性格上來說壓根兒合不來,唐昊太一板一眼、方銳太過隨和,因為搭檔的關係被迫湊在一塊,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罷了,但方銳偏偏喜歡逗他,總說唐昊繃得太緊了該放鬆一下,每每都讓唐昊覺得比平時更累。 雜誌記者看著他們幼稚的爭吵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兩人一點也沒有身為公眾人物的自覺,大概也忘記現在還在工作中,就這麼無視他人開始吵起來,在他看來他們雖然水火不容,但卻是最適合的。 「你不說我們感情差嗎?」沒有組合是一天到晚吵嘴的吧。 「不會呀,打情罵俏嘛!」 「……」 拍攝結束的時間比預計的要早,他們訂的是晚上的飛機,距離報到還有好幾個小時的空檔,唐昊打算先到機場假寐一會,拍攝的行程讓他累得在後半段進入放空狀態,現在只想到頭就睡,方銳卻說難得到了百貨公司打算逛一下,唐昊隨便他,自己就先走了。 但才搭電梯到一樓便不得不跑回去,被方銳喊回去的。 「來賓唐日天先生、唐日天先生,請至服務台,您的家長在找您……」 誰是唐日天! 唐昊聽到的時候差點在出電梯時滑倒,他氣到不行,整間百貨公司都迴盪著惱人的廣播,氣沖沖地搭乘手扶梯連走帶跑衝向原本的樓層,一旁小孩子跟母親地竊竊私語諸如「那個哥哥怎麼這麼大了還會走失呢」也只能充耳不聞,他只想著見到方銳時要送他一記霸王連拳。 「你搞什麼鬼?」 唐昊到的時候方銳和服務台的小姐聊著正歡,見到唐昊只揮了揮手示意,還是那副嘻皮笑臉的樣子,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什麼,唐昊氣到不行卻又不能當眾打人,只能往心裡去。 「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我是挺不想來的。話說那個唐日天是怎麼回事?」 「總不能直接報唐昊這名字吧,被認出來怎麼辦?」方銳說,「被人知道呼嘯的新隊長在K市百貨公司走失不太好吧。」 「所以說沒有走失啊!」 唐昊氣,覺得跟方銳沒法溝通,對方還露出我真機智貼心的表情,唐昊想自己還是離開的好,工作結束不想再跟方銳有所牽扯。 「其實我忘了帶錢包,沒法打車去機場。」 「你出門不帶錢包的?」 「話不是這麼說,機票都是戰隊先訂好的,來這邊也是讓雜誌社載來……我當然沒帶呀。」 方銳朝他眨了眨眼,看上去相當無辜……只是看上去而已,唐昊覺得自己才是最無辜的那個,怎麼方銳捅簍子都是他受害。 「你怎麼不走過去算了。」 「你怎麼捨得!」 唐昊抱怨歸抱怨,走的時候還是扯上方銳,這裡雖然不是他們的主場N市,但在百貨公司大陣仗拍了半天大概也被不少人認了出來,唐昊已經夠累了,不想再應付粉絲,只想越快離開越好。但方銳哪裡是這麼聽話的主,一會兒要去廁所,一會兒又嚷著肚子餓,唐昊都要以為他帶的是三歲小孩,折騰得不行。 「你不是沒帶錢嗎,買什麼可麗餅。」又不是女孩子,唐昊在心底喊道。 「我是沒帶,但你有帶啊。」 方銳從店員手上接過可麗餅,完全沒有要付錢的打算, 流氓,這傢伙才是貨真價實的流氓,呼嘯沒有繼續培養他成為流氓真的太可惜了。方銳一邊吃著可麗餅一邊看唐昊,一副讓他付錢是理所當然的樣子,唐昊見他一臉沒羞沒臊的,最後還是認命掏出錢包結帳,他討厭猥瑣流,同樣也拿猥瑣流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不像林敬言能應付和配合猥瑣流,他喜歡直來直往,也只會這麼做,他費了一番勁才到達這裡,無論前面有多少阻礙他都會衝破──他是來拿冠軍的。但靠他自己是辦不到的,唐昊看著坐一邊吃可麗餅的方銳,突然向他道歉。 「你生病了?」 「靠!」 這個人怎麼這麼會破壞氣氛!還不如不要說話! 「哈哈哈,開玩笑的。」方銳趕忙打圓場,就怕唐昊一氣之下自己先走,「我知道你在說什麼,不用擔心,我會配合你的,我可是很擅長轉型的喔!」 方銳說的沒錯,從氣功師到流氓再到盜賊,方銳十年來的榮耀之路比別人還要顛簸,然而即使經歷各種改變他還是堅持了下來,一再妥協然後帶領著呼嘯走到這裡。唐昊本身是頑固的人,但他想方銳比他還要固執,為了贏他不計代價跟後果,他的各種遷就跟改變只為了唯一的理想,那就是要贏。 方銳舔掉沾上手指的奶油,笑著說:「放心吧,我們是搭檔嘛!」 他相當擅長利用自己的優點,他知道自己笑起來好看,不論拍照或私下都習慣揚起笑容,唐昊一直覺得那很虛偽,但當方銳衝著他笑時,他不得不承認那是他見過最美的笑容。 在這個瞬間他竟然有點心動,看著方銳笑的樣子不由自主也笑了出來,他想要看他露出更多的笑容,不是照片上大家見到的一成不變的笑容,而是發自內心的燦爛笑靨。 唐昊想他是有點喜歡方銳。 結果他們在百貨公司逛得太晚錯過了飛機,唐昊瞪著拉著他到處逛的方銳,當事人則一臉心虛,尚且知道自己壞了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總之我買好票了,不會回不了家的。」 方銳拎著他跟唐昊的行李走在前面,盡其所能地討好唐昊以示誠意,雖然買票時用的是唐昊的錢。唐昊莫可奈何只得跟著方銳走,機票是不能退的,所以他們要回N市的話只能自己另外買票,唐昊從方銳那邊接過票,然後才發現哪裡不太對。 方銳買的是火車票。 「你怎麼買火車票?」 「機票貴啊。」 「省那幾百塊做什麼,呼嘯沒給你錢嗎?」 「哪兒是幾百塊,咱倆要兩千塊呢,你現在有錢麼?」 「……沒有。」 唐昊恨死了,他身上只帶了一千塊,想著只是出門工作沒必要帶太多錢,沒想到會遇上這樣的意外,而這要怪就得怪方銳沒帶錢,否則怎麼會落到要搭火車回N市的地步。 要知道從K市搭到N市要整整三十八個小時!三十八!小時!開什麼玩笑! 「唐昊你快點,不然要趕不上火車了。」 唐昊呵呵兩聲,沒想到方銳還知道要快,怎麼剛才逛街時沒想過要快點否則趕不上飛機。唐昊坐上火車時人還是懵的,他不敢相信接下來他要在車上坐個一天半,除了吃飯跟睡覺不知道還能幹嘛。坐在一旁的方銳已經打開了薯片開始吃起來,他買了兩大袋的食物就怕在車上餓著了,還遞給唐昊一條巧克力。 方銳看唐昊還是一臉不開心,便想了個方法安慰他,順便拋了個自認治癒的媚眼跟笑容過去: 「總之呢,就讓我們在車上好好培養感情吧!」 「培養你妹!屁股會先爛掉!」 唐昊大吼,此時方銳的笑容讓他只想捏著他的嘴巴讓他住嘴。 他想他果然還是沒辦法喜歡方銳, ※寫給我愛人的生日禮物。
他喜歡的那個人話很少,不只平時不善言辭,就連在網上打字也沒多出幾個字。如果說他自己是不太會使用手機所以回得少,那麼他喜歡的那個人就是單純犯懶而已,將兩個人的QQ紀錄往前翻,大都是照片和五個字內的回覆。而興許是要彌補不愛打字的壞習慣,那個人時常發來隨手拍的照片,也沒解釋什麼,就是些所見的瑣碎零星,只有極少數時會發來自己的照片,多是別人給他拍的側拍或者偷拍。葉修無一不存。 此時他點開了那個人剛傳來的影片,影片一開始有些晃動模模糊糊的,靠著窗子定位後,看見的是外頭飄著細雪的景色,雪並不很大,透過鏡頭看上去還有些像雨,但搭配著對方難得多打一字的敘述,他還是認了出來。 下雪了啊,也到了這個季節了。 還不是最冷的時候,所以他還沒什麼感覺,但看到對方傳來的照片,才真的有冬天來臨的實感。他傳了一張豎著大拇指的貼圖過去,想了想又輸入一句:『那邊冷嗎?』 『很冷』 不只是冷,還多了一個很,看來是真的挺冷的。想起那個人有多麼怕冷,葉修想他現在應該圍著圍巾在室內最溫暖的地方蜷著不肯移動,忍不住笑了出來。分明懶得要命,怕冷得不行,卻因為工作的關係不得不再休假時出國進行拍攝,連原先說好的休假時來幾把榮耀都被迫取消,肯定憋屈得不行。 葉修翻了手邊的文件並確認了行事曆,一邊打開新的網頁一邊給對方傳了信息。 『明天有行程嗎?』 『沒』 得到回應後葉修將網頁拍了下來傳給對方,便起身收拾行李去。 『明天中午的飛幾,在旅館等著』 坐在候機室時他難得感到有些新鮮,對於過去時常要搭飛機到其他城市比賽的他來說,搭飛機實在不是多大的事,但搭飛機去見人,倒還是第一次。他們不在一個城市,因為賽程的安排一個月也未必見得上一次面,但他們都不是會特地去找對方的那種浪漫性子,最多在窮極無聊難耐時給對方打個電話,就是最膩歪的事了。像這樣為了一個人滿懷期待地等待見面,惴惴不安地倒數著,也是不可多得的難能可貴。 而對於那個人的感情,也是不可多得的。 葉修知道自己屬於自我中心的那類人,他不懂人情世故,或者說不屑一顧,他忠於自己的渴望更勝於配合他人;那個人與自己極其相似卻又有些不同,他配合度極高,只要是為了一致的目的便願意妥協,然而所堅持的目標一點也不偏移。 他們兩人時常被拿來比較,葉修在不知不覺中觀察起他來,他是有些好奇,是怎樣的人能承受著他人的崇拜繼續前進,不覺得喜歡是沉重,名聲是負擔,他是怎麼在妄名吹捧之下一往直前而不曾墜落? 他看著那個大男孩靦腆地笑,有些溫吞,原以為是刻意為之的生疏,後來才知道那都是真實的反饋。他怕生,怕麻煩,又懶,努力非凡,卻不會勉強自己,總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帶著那股令大家不住追隨的王者風範。子彈所及之處,他即是規則,但凡他所到,他便是唯一。 曾經他問過那個人會不會累,因為他看上去優游自得,然而站在同樣的位置和立場,過去他曾經狠狠失敗過,因為自己的自以為是以及他人的無法理解跌落谷底,磕磕絆絆才又爬了回去,他忍不住有些擔心。 「已經沒事了。」那個人說。 葉修原本以為他是在回答,但看著那個人盯著自己時認真的神情,才知道對方是在對自己說,沒料到會有被後輩安慰的一天,他楞了一會兒,旋即笑了出來。他是真的沒事了,過去發生了多大的事,現在看來也算不上一回事,他的身後有一群夥伴,身邊還有這麼一個人。 「我沒事。我是在問你。」 對方思考了許久,久到葉修以為他不願意回答,或者不知道怎麼回答,久到葉修都要睡過去了,他才輕巧地說: 「不累的呀。」 累的時候就休息,忘掉所有,好了再回來,所以,不累的。他說,難得話多的費盡許多力氣說道。 他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他承受著所有熾熱的目光,背負起所有期待,但他從不勉強自己,一旦疲累得再無法忍受,他便將一切丟棄,忘記他人的喜愛、忘記自己的身份,只記得最原本的純樸,然後他回來,又會是那個所向披靡眾望所歸的人。他感謝著所有喜愛,但絕不讓那些將他壓垮,因此他才能一直屹立不曾跌倒。 後來葉修才想,其實那個人才是最自我中心的人啊,只不過他愛著自己,也將他人所給予的愛視若珍寶,所有的都要揣懷著不願捨棄,便必須比誰都要堅強。哪怕他比誰都怕麻煩,只有這點不能動搖。 或許他就是喜歡他的用心與專情,也或許是喜歡他靦腆微笑時輕輕瞇起的雙眼,或者是抿著唇思考要回覆什麼時煩惱的模樣,又或者是,嘴上不說、但行動快速這點。葉修看著在出境大廳戴著帽子跟口罩又圍了圍巾,只露出一對眼睛的那個人,他想,不管原因為何,總歸是喜歡上了。 「你看起來真的很冷啊。」 葉修伸手過去摸他的手,他老是嫌麻煩所以不肯戴手套,此時果然凍得跟冰塊似的。 「冷,快回去。」 一邊說一邊把手塞進了葉修的口袋裡,只是說得不知道是想快點回旅館,還是快點回國。 他們走出機場,在攜來攘往的人群裡緊握彼此的雙手前行,葉修呼出一口白氣,看著冬季朦朧的天空和幾乎要隱沒的冬陽,一點的凜冽,一點的溫煦。 「真的挺冷的,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下雪?」 「聽說不怎麼下雪的。」 「太可惜了,虧我特地飛過來。」他捏了貼口袋裡對方逐漸溫暖起來的手,說,「不過今天不下,還有明天跟後天,一起等到下雪吧?」 然後周澤楷笑著瞇起了眼睛,說: 「好的呀。」 ※王杰希x方銳,我的cp慣性簡稱。
他試著回想過去王杰希的甜言蜜語,結果一無所獲,甚至也記不得到底是誰先表白的,又怎麼走到了這一步。 「王杰希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方銳咄咄逼人,王杰希放下手中的報紙看向他,一臉疑惑不懂方銳突然演哪齣。 「喜歡的話試著說說看吧,親愛的魔術師先生。」 他的表情很是認真,王杰希能從他淺色的瞳孔看見自己模糊的影子,晃蕩不清,他整理了思緒然後思索著該如何開口,半晌,終於啟唇── 在約莫早上七點時王杰希醒來了,前一晚定時的冷氣已經關掉,空氣裡還帶有一絲涼意,房間裡只剩電扇運轉的聲音和枕邊人模糊的囈語。王杰希剛醒的時候雙眼還睜不太開,微瞇的樣子竟使得兩眼大小一致,也算是難能可貴,他費了些時間讓眼睛適應剛醒的朦朧然後才終於看清,例如睡在一旁的人又再一次把整條棉被捲走,人縮在被子裡像只蓑衣蟲。 王杰希曾經不下一次向方銳提議一人一條被子,畢竟他再怎麼身強體壯,在冷氣室內不蓋被子睡還是相當容易著涼的,尤其方銳天生怕冷,一入睡會不由自主把棉被往自己身上裹,任王杰希如何用力都搶不回來。但每當他這麼說,方銳都要有意見,他說蓋同一條被子才能抱在一塊兒睡,表情認真得不得了,王杰希想說他也只是抱著棉被睡,迎上方銳的雙眼時話卻吞了回去,最後只能像這樣任他搶走被子。 習慣了之後王杰希自有一套應對的方法,他自知搶不贏方銳,索性直接連人帶被子一起抱,權當作取暖,方銳被抱得暖了自然沒什麼意見,還常自詡為抱枕,王杰希倒是沒見過像他這麼愛亂動的枕頭。 「唔……嗯?」 興許是被王杰希起身的動作吵醒,方銳用鼻子哼了幾聲表示對王杰希擾人清夢的抗議。 「方銳,起床了。」 王杰希剛睡醒的嗓音還沒全開,顯得比往還要低一些,聽上去甚至有點沙啞,這時後方銳特別喜歡王杰希喊他的名字,似乎比平時多了含情脈脈和深情。其實他早就清醒,卻想讓王杰希多喊幾次,便繼續裝睡,他整個人埋在被子裡蹭著不肯睜眼,藏在被子裡的嘴正勾著癡癡傻笑,只露出了淡褐色的頭頂在外頭。 王杰希一邊喊他起床,見他沒有反應便伸手過去揉他的頭,摸起來特別柔軟順手,蓬鬆的觸感配上淺色的髮色看上去像頭黃金獵犬,就連不聽人說話這點也極其相似。 十分鐘過去,方銳還是沒有起床的打算,王杰希見他怎麼也喊不醒便伸手進被子裡捏住他的鼻子,不輕不重就是不能呼吸的程度,頗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壯烈,在王杰希的最終手段下,方銳終於賞臉給了反應──張嘴咬了他的手。 「嘶!」 王杰希沒料到方銳的反應如此激烈,突然被咬了一口疼得倒抽了一口氣,反射性想把手抽回來卻被方銳一把抓著不放。彷彿咬上癮意猶未盡似的,方銳一下一下啃咬王杰希的食指和中指,咬得那一下雖然不很大力但也留下一口牙印,方銳的舌頭便沿著他留下的印子來回舔舐,虎牙有意無意地刮搔像是一種調情。 方銳喜歡逗王杰希,對於撩撥王杰希這件事樂此不疲,他一邊舔王杰希的手,一邊抬眼觀察他的反應。王杰希看上去無動於衷,呼吸卻比平時快上幾拍,上下滾動的喉結像在努力吞下所有的焦急難耐,方銳對此感到相當滿意,然後他又咬了王杰希的手指一口,強制打破對方的旖旎幻想。 「你興奮了?」 看著王杰希抽出染滿口水的手指一臉無奈,方銳嘚瑟地格格笑了出來。他還躺在床上賴著不起身,打呵欠的樣子像極饜足的貓咪,王杰希沒忍住搔了他的下巴,就看見方銳舒服得瞇上了眼。 「玩夠了就趕緊起床。」 「早安吻呢?」 「等你刷完牙再說。」 「哼。」 王杰希說完便出了房門,留下噘著嘴的方銳和他一下巴的口水,等方銳意識到這是王杰希用被他舔濕的手指沾上去的後,氣得把枕頭丟到地上洩憤,到底他還是贏不了王杰希。 躺在床上時能把整個房間都看得清楚,方銳抱著枕頭滾了一圈,從王杰希離開的門到一旁的衣櫃再到另一頭的落地窗都看了遍,一反純白色的乾淨俐落,牆壁和衣櫃等家具都是以米白色為主體,合著木質地板營造出溫馨的居家感,現在對方銳來說習以為常的日常生活其實是個意外。 方銳原先以為王杰希的房間除了生活必備品外應該什麼都沒有,或者清一色都是那刺眼的微草綠色,但讓人意外的是看起來一板一眼的王杰希在生活情調上比誰都要認真,舉凡窗簾的顏色和檯燈的樣式都相當講究,一個大男人把家裡佈置得像個樣品屋似的精緻,但方銳並不討厭這樣。 把被子疊好後方銳從衣櫃裡隨手拉出一件襯衫跟褲子套上,看都不看一眼結果都拿到王杰希的,雖然他們只差了四公分,但是王杰希比他要壯些,襯衫跟褲子穿在他身上像是掛上去似的。方銳不悅地咋舌然後把褲子換了下來,穿上他一貫的刷破風格牛仔褲,襯衫卻還是王杰希那件,只隨便捲了捲袖子便當作整裝完畢。 臥房裡的浴室和廁所是一體的,雖然有浴缸但姑且還是乾濕分離,只不過方銳洗臉時總把水噴得到處都是,乾濕分離變得一點意義也沒有。方銳看著洗手台上擺放的兩個杯子兩支牙刷,不知道第幾次笑了出來,他喜歡這樣不刻意的成雙成對──例如情侶裝就太傻逼了──他會花上幾分鐘的時間欣賞他和王杰希成對的生活用品,感受兩個人在一起的真實感,欣賞完後才開始漱洗一番。 對著鏡子擠眉弄眼時,他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麼,他好像做了一場讓人懷念的夢,但無論如何都回想不起來,即便費了一番力氣仍半點眉目也沒有,方銳也就作罷,踩著溼地板光著腳走出了浴室。 一打開臥房的門撲鼻而來的是濃郁的咖啡香,方銳循著味道走到廚房,便看見王杰希套了件圍裙在煎蛋,那畫面太美他忍不住盯著看許久。身高一米八的大男人穿著帶蕾絲的圍裙能有多好看,滑稽得不得了,但王杰希毫不在乎,他泰然自若接受方銳的小玩笑,切菜煮飯的模樣看上去格外賢慧,方銳想王杰希這麼溫柔能幹,不娶不行,一把攔腰抱住了他。 「王杰希你這麼賢妻良母,微草知道嗎?」 「微草知不知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又光著腳了。」 王杰希頭也沒回,任由方銳像個無尾熊掛在他身上,方銳溼答答的腳踩在他腳背上,連拖鞋都被弄濕了。 「我討厭穿拖鞋,悶。」方銳嘟嚷,「沒關係的吧。」 「有關係,這裡是我家。」 「是我們家!」方銳強調。 對,是我們家。王杰希喜歡方銳的說法,不由笑了出來。 他把煎成愛心形狀的蛋放到盤子上,並在彼此的盤子都淋上笑臉模樣的番茄醬,方銳仍抱著他不肯鬆手,手在腰間不安分地揉捏著王杰希的肚子,王杰希不得不停下手邊的動作,看他還要玩什麼把戲。 方銳抬起頭靠在王杰希的肩膀上,誇張地噘著嘴說: 「我走不動了,要杰希親才動得了。」 得,結果只是在耍流氓。 這幾年相處下來王杰希早就習慣了方銳的無恥,原先還會被他嚇得一驚一怍,現在已經懂得如何應付,要擁抱給擁抱,要甜言蜜語就給甜言蜜語,王杰希從不吝嗇給予他的溫柔。 方銳喜歡所有親暱的小動作,肢體接觸時能感受到另一個傳遞過來的溫度,打在耳畔邊的吐息彷彿將他圈在懷裡,只是一瞬間的事卻像佔有了對方的一切,他總是不厭其煩沒羞沒臊地向王杰希撒嬌,有時候是一個擁抱,有時候是一句我愛你。只要你肯給予,哪怕只是一句敷衍我也深信不疑。 王杰希看著方銳那張年過三十仍稚氣未脫的面龐,輕閉的雙眼底下一定也神采奕奕飽含活力,他轉過身,不由自主吻了方銳的眼睛,乾燥的嘴唇貼在對方輕薄的眼皮上,他感受到底下眼球胡亂轉動,果不其然方銳猛地瞪大眼睛,迎著方銳一臉的意外,王杰希再次低下頭親吻他的唇。 「靠……你這是犯規啊。」 方銳瞬間臉紅,捂著臉蹲下身哀嚎,玩戰術的果然心很髒。 「禮尚往來而已。」王杰希拍了拍方銳的頭,端著早餐走向飯桌,「過來吃早餐吧。」 早上八點半,正是適合悠閒地坐在飯桌上配一頓豐盛的早餐。 王杰希喝著咖啡在看報紙,方銳在桌子對面一邊叼著吐司玩平板,過程中不斷落下麵包屑在桌上也不以為意,反正賢慧如王杰希總會打掃乾淨。 早餐是烤土司夾蛋配奶茶,但還是半熟蛋,戳開了會流出濃稠的蛋黃。方銳曾經吐槽過王杰希這是哪來的外國人品味,是中國人就要豆漿配油條,結果王杰希真的準備油條時,反而是方銳吃不下去,勉強吃了幾口也馬上進廁所,王杰希只能自個兒把油條吃掉,讓抱著肚子的方銳啃白吐司。 真是個崇洋媚外的腸胃!方銳摸著肚子抱怨,又要了一片抹果醬的吐司。 能如此悠哉地度過早晨得歸功於他們以前作為職業選手攢下來的錢,以及現在滿富自由主義的工作。他們做的都不是朝九晚五、上下班打卡的工作,王杰希在電玩雜誌擔任編輯,只要交得出稿子就算不進辦公室也無妨;方銳則在家搞了個淘寶拍賣,專門賣些趕在流行前端的衣服,王杰希怎麼也看不懂那些所謂的時尚。 「杰希大大你今天有什麼計畫?」方銳問。 周末時方銳自營的淘寶商店會自行放假,王杰希也只有在月底時會到公司加班,多數時候還是兩個人一起度過假日,方銳還是習慣性地問一聲,腦中已經開始在想要怎麼好好浪費這個假日,王杰希卻在片刻後叫了出聲: 「抱歉,我忘了跟你說我要去趟微草。」 王杰希只說這麼一句,方銳也就懂了,已經到了夏休的時候。他退役後徹底離開榮耀,再也沒接觸相關的消息,不過幾年而已竟顯得那麼遙遠。方銳在退役後把他的微博帳號登出,再也沒有使用過,QQ上雖然能找得到他,只是從來沒在選手群裡冒泡,也絕口不提榮耀,他試圖隔絕這一切,把過去抹煞過者遺忘,而他也確實做得決絕。 王杰希可以說是方銳身邊唯一仍和榮耀有關連的,唯一的意外。 「你偶爾也可以來露個臉。」王杰希說,他已經不只一次向方銳提議,但回應他的只會是拒絕。 「算了吧,我又不是微草的人,看到不相關的人出現也不會有人開心的。」方銳揮了揮叉子道,一邊注意遊戲裡角色的血量,手忙腳亂滑了半天才又開口: 「而且我不像你,放了手還能坦然面對。」 說這些話時方銳的頭垂得老低。其實方銳的意思王杰希都懂。他所熟悉的方銳比誰都要執著,也比誰都要脆弱,在榮耀上耗費了超過十年的心力,為了冠軍一路跌跌撞撞,不斷犧牲不斷妥協才走了過來,當面對離別的時候痛苦得不得了,所以他選擇視而不見,逃離那些美好和痛苦。 哪怕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好吧。」王杰希盯著方銳的頭頂半晌,決定不再多說些什麼,只把跟報紙一起寄到家的信放到桌上,上頭還署名是給方銳的。「那這封信你看著辦,興欣給你寄來的。」 方銳退役後悄悄地搬到B市同王杰希住,那時候王杰希還是微草的顧問,分不開身,方銳說他周遊列由慣了住哪都都是家,G市也好、N市也罷,但凡住久了都是家鄉。他搬到B市的事情沒有告訴任何,所有向他要地址寄年節賀禮的,他給的都是順豐轉運倉,唯一知道他家地址的應該只有天天上門收送包裹的快遞小哥。 方銳起了興趣,把信從桌子的一端拿起,左右端詳了一會兒仍猜不出字跡,便直接徒手把信封拆了。原先掂著時便覺得信很輕,打開來也確實沒有厚厚的信紙寫著長篇大論,放的卻是讓方銳料想不到的東西。 「我靠,這哪裡是信?是機票!」方銳抓著險些被他的暴力拆信法撕爛的機票,不敢置信地看著上頭的訊息,接著又叫道,「還是今天中午的?」 開什麼玩笑!再三個小時飛機就要起飛,他人還在餐桌前滿手的麵包屑,絲毫沒有要坐飛機的實感──方銳幾乎都懵了,一切來的措手不及讓他無從反應,他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會去。腦子裡機械式地運轉,思考著這是怎麼一回事,時隔三年突然寄了機票給他到底是幾個意思?突如其來的聯繫讓他感到害怕,彷彿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正在發生。 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輩子。方銳再清楚不過了。他捏著手上的機票下定決心,抓起手機和錢包便匆匆出了門,就怕再多一分猶豫便會駐足不前。 臨走前還向王杰希討了個吻。 「我出門應個酬就回來,不要太想我呀,老王麼麼噠!」 在B市住得稍微久了,再次來到H市竟然感到陌生,飄著雨的城市相比起他所在的家鄉多了一分詩情畫意,他並不討厭這樣的悠然自得,有時候他會覺得B市的熙來攘往太沉重,讓人幾乎要喘不過氣。 三年的時間可以改變一座城市的外貌,但埋存在心裡的印象很難被抹去,即使方銳走遍了B市,他仍記得怎麼從車站走到興欣網吧,過幾條街拐幾個彎就能看到上林苑,站在對面的馬路一抬頭就是他以前的房間,這一切都記憶猶新,隨著過去的記憶在腦海裡載浮載沉。 方銳在興欣網吧前徘徊許久,他來得太突然,連個墨鏡或者帽子都沒有,即使退役了三年他還是不敢貿然進出網吧,這裡可是興欣主場,轉型再封神的黃金右手至今仍然有為數不少的粉絲。他思考著該循著過去的經驗從後門進去,還是先繞去超商買個口罩,在店門前走來走去的詭異行為已經引來別人的注目。 「你幹嘛呀?沒事兒就不要擋在門口。」 「不、我是……」 來人說話的聲音有些尖,在耳邊響起時刺耳得讓他抖了身子。方銳剛想離開時就被叫住並拉住胳膊,他想解釋自己不是可疑的人,卻也不想暴露身分,支支吾吾地一句話也說不好,只好轉身道歉,正想開口臉就被掐住不得不與對方直視。 「你看起來好眼熟……方銳?」 「老闆娘你太大聲了!」 噓!方銳在陳果興奮地喊出他名字前一把遮住了她的嘴,這裡可是網吧,打榮耀的人有多少、知道興欣方銳的人有多少,銷聲匿跡這麼多年,突然出現並且被認出來會發生什麼事他可不敢想像。 「你怎麼突然來了?還以為你人間蒸發了。」 「不是你們叫我來的嗎?還給了我機票。」 「什麼機票?」 陳果一臉茫然,顯然不清楚方銳說的是什麼,這讓方銳也隨之一楞,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在這裡,原先以為是感人的久別重逢,結果卻是上演一齣鬼打牆,,兩個人在網吧門口大眼瞪小眼。「總之你先上來吧,難得葉修也回來了。」 走上興欣網吧位在二樓的訓練室,方銳才知道回來的不只葉修,蘇沐橙和魏琛也都在,他們這群退役選手都選在這天回來,太過湊巧的不期而遇簡直像是一種陰謀。方銳不覺得葉修會有心到給他買機票返鄉,魏琛不倚老賣老向他討些好處就不錯了,左思右想還是覺得只有老闆娘這麼周到。 「你離開後根本沒留下地址,我就算想寄也不能寄。」陳果說,她才覺得三年不見人影卻因為一張機票突然出現的方銳奇怪。 「那這到底是誰寄的?」總不會是大手筆的惡作劇吧,未免也太過浮誇。 「你不覺得機票用寄的很不靠譜嗎?延遲了怎麼辦?」 「但是王杰希說是寄到家裡的……我操!」 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讓方銳一時間無法思考,現在思路清楚了,他才發覺這一切太過合情合理到了讓人懷疑的程度,然而王杰希的泰然自若讓他選擇相信──他就是太傻太天真才會相信這個戰術大師,壓根兒沒有興欣寄來的信,只有王杰希塞在信封裡的機票而已。 王杰希不曾在他面前高談闊論,但並不代表他不想說服他,魔術師的進攻方法總是讓人無法捉摸,然而這次又直接得讓人無法置信。方銳知道王杰希的意思,他把離開認為是失去,害怕面對不再屬於自己的榮耀,保護自己的同時也將自己與他人隔絕開來,最後身邊誰也不在。但這樣是很寂寞的吧,正因為一路走來和大家一同又哭又笑,才能在椎心刺骨的同時多那麼點刻骨銘心,只要曾經擁有的,那些回憶都是屬於自己,任時間也無法拿取,哪怕只是在午夜夢迴裡想起都能一笑置之,說起自己過去的輝煌跟猖狂,而這樣也就足夠。 一直以來他都搞錯了,事實上沒有人真正的離開,就算再也不回來了,他也還是在那裡,沒有人忘記、包含自己也是。這麼想的時候他感到鬆了一口氣,他浪費了三年在兀自煩惱,可笑的黯然神傷,但現在重來不算太遲,他還有下一個、下下一個、許許多多的三年。 「被王杰希擺了一道啊,敗給他了。」 「這麼輕易就被騙,虧你還猥瑣流大師呢。」 「老葉閉嘴!」 「你這樣可不行,有損興欣的名聲。」 呵,方銳不屑地用鼻子噴氣表示不滿,葉修當年可是掛著興欣的名號在網遊裡大肆鬧騰,那時不少人見到興欣公會的就是一陣追打,說是聲名狼藉也不為過,他都沒說葉修才是敗壞興欣名聲的存在了。 不滿被葉修嘲諷,方銳哼哼唧唧開口反唇相譏。 「才不,興欣可是靠我才走到這裡的,我贏了兩座冠軍呢!」 說罷,便指著一旁的透明櫃裡擺著的兩座冠軍獎盃,嘚瑟得不行。一座是第十賽季興欣以初生之犢之姿奪下的,另一座是第十五賽方銳率領拿下的,而他也在這時候宣布退役,他十年的榮耀生涯已經足夠,嘗盡了悲歡離合和失敗與成功,然後功成身退。在不知不覺間,追逐榮耀已經不只是單純為了自己的夢想,還有成就戰隊的光榮。 承先啟後這點方銳自認做得不錯,他提攜並訓練了半打的新生,鋪了一條撿去所有障礙的路讓他們好走,留下前輩們締造的傳說在前方等待他們追上。他記得所有訓練生的臉跟名字,那怕過了三年他們都成長了不少,方銳還是能夠依序喊出他們操作的帳號卡名字,他知道自己其實一直惦記著興欣的一切,對於他努力撐起的戰隊以及他栽培的後輩們是否能繼續茁壯,而今天再次回來,他想自己也別無所求了。 方銳笑了笑,感到滿足的同時也輕鬆了不少。 「兩座算什麼,哥可是拿了四座。」 「你就嘚瑟吧,我不只拿了冠軍還抱得美人歸。你有嗎?」方銳挑了挑眉,朝葉修炫耀道。 「王大眼那樣叫做美人?你是被傳染大小眼所以眼睛不好使了?」 「靠!你才瞎了吧!單身狗羨慕就直說!」 方銳氣得拍桌子站起身,大有不服來戰的意思,合著一旁的魏琛,三個人久別重逢就是聚在一起噴垃圾話和刷下限,也不管訓練生就在一旁膽戰心驚,彷彿要把這三年憋著沒說的話一次說完似的。 直到吃完晚餐他們才消停些,興欣的所有成員齊聚在客廳,原先容納十一個人的客廳如今塞了將近二十人,頓時擁擠不少,方銳看著大家不是站著便是席地而坐地敘舊,總有些懷念,他喜歡恬淡的生活,但也不討厭這樣吵吵鬧鬧。 想了想,方銳便給王杰希錄了一段語音訊息,他只說:「我好想你。」沒說出口的謝謝想必對方一定能接收到。 隔天一早方銳頂著宿醉搭上飛機,陳果原本還想多留方銳幾天,畢竟方銳消失了整整三年,他們有太多話要說,但方銳卻堅持要搭一早的飛機返回B市,「再不回去我家媳婦兒會寂寞的。」他打趣道,雖然不知道真的感到寂寞的人到底是他還是王杰希。迎著陳果落寞的視線,方銳知道自己真的讓她等太久了,伸手揉了她的頭,輕輕地說:「我有空會回來的,微草打興欣我一定給興欣加油。」 那是當然的吧,可不要嫁了出去就胳臂向外彎。陳果揮開方銳的手,離別前擁抱的真實觸感讓她確信方銳真的回來了。 這趟僅為期一天的旅程帶給方銳的不只是滿載的回憶和感動,他感到胸口盈滿了未訴說的千言萬語,迫切想要同王杰希分享,一打開門便看見在沙發上打盹的王杰希,沒有開冷氣而沁出的一層薄汗使頭髮黏貼在臉上,臉頰脹得老紅,看上去睡得很不安穩,這張每晚他都看著入眠的睡顏讓他感到安心。方銳按開了冷氣候直接趴到王杰希的身上,染著一身外頭三十多度的熱氣直把王杰希熱醒,王杰希還睡得有點迷濛,盯著方銳良久才終於清醒,並衝著他笑。 「才一天沒見就想我了?」 「我就是這麼愛你呀!」 方銳也不嫌肉麻,就這麼順著王杰希的調侃回應,他從不吝於談情說愛,甚至可以說是樂此不疲,他或許曾經對自己撒謊,但對王杰希他從來都是誠實的,最真誠不過地表達他唯一的愛意。 「那麼你呢?」他突然想起前一天做的那場夢,那時候他沒能聽到王杰希的告白,這次無論如何都要王杰希親口對他說。 王杰希看著方銳,那雙總是自信非凡的眼眸此時閃爍不定,焦急難耐甚至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然而王杰希能清楚聽見彼此心臟鼓噪的聲音,噗通、噗通,就連他說出口的話都那般清晰: 「你即是那片星辰。」 ※2017年方銳生日賀文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方銳的頭髮還帶著濕氣,葉修伸手揉了他的頭,手掌都被染上一些水氣的冰涼,還有淡淡的洗髮水味兒。方銳一坐到床上馬上把棉被裹在身上,只露出頭和手方便玩手機,一邊不忘指使葉修把暖氣溫度調高幾度,自在得不行。 「你想把自己煮成蝦子我可不想。」 嘴上這麼說著,葉修還是拿過暖氣遙控器調高溫度,25度,不能再高了。 「冷啊!」 方銳說,又把自己裹得更緊些,葉修看他不利索地操作手機就知道那雙手還是凍的,總要花上許多時間才能逐漸溫暖。他開了一包暖寶寶丟給方銳暖手,又從行李箱裡挖出一雙襪子,不顧方銳的掙扎將他的腳從棉被裡揪出,左腳右腳接著替他套上襪子保暖,隨後才將他的腳又塞回被子裡頭。他看向方銳時頗有大功告成邀功的意味,方銳怎麼會看不出來,他清了一下喉嚨,覺得有些尷尬。 「你是我老媽嗎?」 「乖兒砸,乖乖吹頭髮。」 葉修接下方銳的調侃,順勢在床的一邊坐了下來,從口袋裡掏出菸正要吸,想了想又放回口袋裡。 「媽好囉嗦啊。」說著,將棉被拉起蓋到了頭上,一副不打算聽話的樣子。 「你行啊,就不要等會兒喊著頭疼,讓你活該不吹頭髮。」 「那你不要聽啊。」 「臥槽,還學壞了,不治治你可不行。」 說完葉修轉過去掐著方銳的下巴,嘴都給掐得嘟了起來,是真的用力一點也不馬虎,方銳便也不甘示弱地從棉被裡探出身子,伸手也掐住葉修的臉,以二十多歲的大男人來說相當低等級的打架。 然而除了臉上的摩拳擦掌,他們再無其他過分的肢體接觸。方銳是不清楚葉修怎麼想的,但對於他,他是不敢再有更多的觸碰。光是葉修的手搭在他臉上時指間傳來的濃厚煙味,或者自他掌心感受到的葉修下巴剛冒出鬍渣的粗糙感,都與他記憶裡那一晚那般鮮明,那麼近,又那麼遠。 早知道就不要聽蘇沐橙說的話了。 方銳不只一次這麼後悔。 ※ 到底什麼叫作喜歡呢? 本來只是同蘇沐橙一起看電視劇時的小牢騷,類似於茶餘飯後的閒嗑牙,方銳也沒想從蘇沐橙那兒得到回答,權當作自言自語。 「你要怎麼確定你是真的喜歡一個人?」 「你會想觸碰他。」蘇沐橙說,說的話十足的編劇口吻,那般情深深雨濛濛。 方銳想了想,他時常和魏琛勾肩搭背,和吳羽策周澤楷等人出去玩時也會擁抱握手,過去更常常主動倚著林敬言,如果要說是喜歡的話還挺讓人毛骨悚然的,他試著讓自己不要想起曾經在論壇裡看到過的以自己為主角的小黃文,搖了搖頭後說:「可是我不討厭任何的肢體接觸,或者說,滿喜歡的。」 蘇沐橙便說:「那你會想和他接吻。」 「接吻?」 「對。」 「就這樣?」 蘇沐橙忙著看電視劇,劇情正演到高潮處,眼看男主角和女主角歷經重重障礙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準備要滴下,被方銳煩得硬生生蒸發了,忍不住有點來氣,就說:「這都搞不明白的話那就上床!」 臥槽啊,一個黃花大閨女還是全中國的榮耀女神,就這樣把上床兩個字掛在嘴上能聽嗎?呸呸呸,剛剛肯定是自己腦抽了聽錯,沐姊姊怎麼會說這麼粗俗的話呢是不是。但方銳覺得這話多少有點道理,怎樣都想不明白的話就去做吧,凡事總得體驗過一把才會有所體悟的不是麼?基本做過一輪的話多少能明白的吧。 既然他想不明白自己對葉修的想法,不如就去試著找答案吧。 從最初的相遇開始,與葉修每一次的接觸和對話都在互相碰撞,組合或者碎裂,最後就連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哪個是真實哪個是想像,他對葉修是單純的崇拜抑或是所謂的喜歡,都無法輕易釐清。然而那股無以名狀的情緒,在他轉會到興欣的這一年裡越來越躁動,隨時都要噴發似的,怎樣都無法視而不見。 跟葉修這個人的存在一樣,不是猖狂不已,卻強勢得不行。哪怕他歷經了滄桑,眉頭也不蹙分毫,雙眸仍是那般炯亮,他突然想知道在這個人眼中的一切是什麼模樣,榮耀是如何,而自己又是如何,這麼一想,手便摸上了在沙發上打盹的葉修輕輕皺起的眉間。他的指尖微涼,輕易地撫平了葉修的眉頭,也把葉修給吵醒了。 在那一瞬他似乎能在葉修的眼中看見自己,除此之外再無其它的錯覺。 「廢物點心幹嘛呢?一直盯著我看。」 葉修剛醒來的聲音有點啞,卡著痰似的黏膩。 「誰看你了啊……你看那是什麼?」方銳伸手指向一邊,煞有其事地說道。 「啊?」 下意識的反駁以及下意識的扯開話題,是連自己都覺得荒唐的粗糙手法,然而大概是剛睡醒時的朦朧,葉修還真的轉向他手指的方向。見葉修一臉茫然,他做出讓對方更加迷惘的行為,傾身吻住了葉修。 兩個人的嘴唇都很乾,這個吻也只停留了幾秒鐘,分開時連彼此的溫度都來不及蹭上,倒是多了點離情依依。 「所以說你幹嘛呢?」 「我說,做不做?」 葉修的聲音低啞,不知道是刻意壓低或者別的什麼,自上而下的視角使方銳能清楚看見葉修吞嚥口水時上下滑動的喉結,大抵是錯覺,他覺得不只是口水吞嚥的聲音,就連呼吸和心跳都聽得相當清楚,若是不靜,就怕會漏聽對方縹緲的回答罷。 他沒有十足的把握,甚至半點都沒有,僅是破罐子摔碎的決絕。反正從未有過的東西,也就不怕失去。葉修倒是笑了,他調整著坐姿,仰著頭看他。 「這是邀請?」 「是要求。」 聽到方銳一臉正經地說到道,葉修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就不能用更可愛的方式撒嬌嗎?」 但也不是不行啊。 被扯進房裡時方銳已經粗手粗腳地把葉修的襯衫釦子全給扯掉了,他們互相拉扯著親吻,然後跌在床上。唇舌交纏的時候方銳的手還是抖的,像是被凍壞似的手指困難地褪去彼此身上的衣物,分明額頭和後背已經沁出一層薄汗。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和男人發生關係,過程漫長又艱難。方銳挺著腰無法放鬆,喘得不行,只想伸手打掉在他身後進出進行擴張的那隻手。 「為什麼我是在下面的那個……」 「因為我是榮耀教科書唄。」 葉修一邊說,一邊又塞進一根指頭,他抹去方銳額角的汗水,然後輕輕揉著他的腰好讓他放鬆些。 「那跟這有半毛線關係?……嘶,你弄得我好疼……輕點啊。」 「馬有失蹄人有失誤嘛,多擔待。」 「靠……你倒是閉嘴好好做啊……」 「我在緊張啊。怎麼樣,挺可愛的吧?」 「你去死啊……」 方銳帶著哭腔說道,最後也真的哭了出來,真真實實給疼哭了。 被貫穿被盈滿的感覺像是要把他撕裂一般,交合的地方磨得生疼,他感覺胸口堵得慌,叫不出來也無法呼吸,只能不斷喘息呻吟,然而即使全身上下都疼得厲害,他還是沒有推開葉修,或者說不願意推開。每一次的撞擊都讓他在葉修肩上留下一道爪痕,不很輕也不很重,不會馬上消失,但也不會一直都在。 他知道自己想什麼了。 ※ 他是想通了,然而葉修呢?隔天還是像沒事人一樣,沒有半點眷戀也沒有半點尷尬,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讓人無從猜起,方銳還覺得自己被白嫖了。 他們維持著與原本差不多的關係與距離,沒再上過床也沒有過一次接吻和擁抱,就連曖昧也都不存在一般。方銳堵得不行,破罐子摔碎後還是會被碎玻璃割傷的啊。 他鬆開原先緊捏著葉修臉的手,即使在暖房待這麼久指尖還是相當冰涼,他將指頭收起圈成拳頭,不輕不重地打在葉修肩上。 「我累了。不愛了。」 「不追我了?」 「不追了。」 方銳對葉修說的話不感意外,他的行為舉止相當好猜,就像蘇沐橙說過的一樣,你若喜歡一個人會想同他接吻。聽到方銳的回答,葉修發出意味深長的低吟,隨後笑了起來。 「行啊,那換我追你。」 葉修說,他湊向方銳時方銳還沒能反應過來,他便吻了上去,與方銳當初邀約他時一樣,只是立場反了過來。「不過我也搞不明白怎麼追人,就如法炮製吧。」 做不做? 方銳愣了神,旋即緩了過來,壓著嗓子罵道:「我靠有你這樣的嗎?新意呢?誠意呢?」 「這不是向您學習效法來的麼?至於誠意可得你自己來試了。」 「哪來的糟老頭低級笑話……」 一邊說話的同時,葉修已經棲身將方銳壓在床上,葉修的手按在他的褲檔,意思不言而喻,方銳忍不住邊笑邊吐槽,手搭上葉修的肩再次獻上親吻,不再是試探的雙唇輕觸,一次又一次的親吻,唇舌交織,汲取著彼此的呼吸和唾液,直到兩個人氣喘吁吁,不得不停下。 「約不約?」 「約!當然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