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E6無料。 神宮寺寂雷有座虛無的城堡。 他的家裡沒有太多多餘的東西,除了基本的大型家具,連一副相框的裝飾都沒有,就連寢室,也只有一張床跟一個櫃子,櫃子就塞在房間一角,不很明顯,但也不容忽視。 那個櫃子就像潘朵拉的盒子般藏著秘密,藏著世界的惡。 神宮寺寂雷清楚過去的東西終究無法被銷毀,所以他不斷藏匿,試圖將東西堆疊而上,直至那些惡深埋土裡,即便真實存在,也再也不見天日。 他虛無的城堡什麼都不存在。 神宮寺寂雷對酒精的依賴,遠超乎觀音坂獨步的想像,他房間的櫃子塞滿了酒精噴霧,近乎病態地潔癖。他在所有將觸碰之處噴上一層又一層的酒精,使勁地擦拭,就連自己的手也不放過,許多時候觀音坂獨步都覺得他的手透著淡淡的酒精味道,沒有蒸發消散。 然而這樣的神宮寺寂雷,正滿不在乎地與他接吻。 來自神宮寺寂雷的吻總是很輕,他會輕輕地吻他,然後變化著角度不斷落下下一個吻,啃咬一般舔舐他的雙唇,並伸入舌頭,從他口中汲取唾液,直到他再也喘不過氣來才願意鬆開他的唇。 他大口喘著氣,並不討厭神宮寺寂雷宛如要將人吃入腹中的吻,或者說,他其實很喜歡像這樣交換著唾液,水乳交融的感覺,那讓他有種被充盈的感覺。 他知道他無法擁有神宮寺寂雷,同樣的,他也不會變成神宮寺寂雷的所有物,但他清楚他在那個人心裡有著不可侵犯的一席之地,而他也將自己心裡的一大部分留給了對方。明明他們都渴望著將對方啃食殆盡。 「獨步くん又抽菸了?」 神宮寺寂雷說,說話的同時一邊舔去唇邊晶瑩的唾液,一邊伸手將觀音坂獨步嘴角的口水抹掉。 觀音坂獨步不用猜想,都能知道神宮寺寂雷確實別有居心。 「啊……是的,下班的時候稍微……對不起……」 抽菸的人渾身都留有香菸的記號,例如口袋裡爛掉的香菸盒,公事包裡放著愛用的打火機,又或者是夾香菸的手指殘留的尼古丁味道。 觀音坂獨步下意識地用左手握住右手,他邊道歉,企圖掩藏。神宮寺寂雷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衝著他搖頭,示意他鬆手。他抬起觀音坂獨步的右手,親吻握著拳的右手手背,然後向下到指關節,視若珍寶般小心翼翼地用唇瓣撫過,直到觀音坂獨步再也忍不住顫抖,他含著指尖,啜吸對方滿手的尼古丁與焦油混合的味道。 與觀音坂獨步極其不合。 「寂雷醫生……請不要這樣……」 觀音坂獨步說,他的指尖被濡濕,手指能感受到神宮寺寂雷的吐息,溫煦的,潮濕的,亦可以說是極具侵略性的,他用力想將手抽回,卻只讓自己更加與神宮寺寂雷貼合。 「我到現在還是很意外獨步くん會抽菸。」 「畢竟是社畜嘛……」 累積了無從宣洩的壓力,藉由燃燒著菸草,任由尼古丁充斥著肺,然後短暫地麻痺思緒跟所有感官,在龐大的痛苦之下做著暫時的逃避和掙扎,觀音坂獨步笑了笑,也不知道吸菸所得到的到底能不能算是快樂。 「抽太多菸對身體不好喔。」神宮寺寂雷提醒道,「而且吻起來苦苦的。」 「啊……」 不久前他們才在接吻,互相吸吮對方的嘴唇,交換著唾液,就連他無意識地咬破嘴唇的傷口,都被神宮寺寂雷輕輕舔舐,讓他產生將要痊癒的錯覺。 「醫生才讓人意外吧,明明有潔癖,但對這種的……呃,口水之類的,意外地不介意……」 「我沒有潔癖喔。」 神宮寺寂雷說完,又俯身親吻了觀音坂獨步。 他自己咬出來的傷口還在泛疼,嘴唇已經被吻得發紅。 神宮寺寂雷不知道第幾次自惡夢中醒來,他渾身是汗,氣怎麼也喘不勻。與觀音坂獨步不同,他能輕易地入睡,卻相當難一覺到天明,與其說做了惡夢,倒不如說是回憶了過往,曾經的現實那般鮮血淋漓,即便是現在,他仍能依稀嗅到鐵鏽般的腥味。 他知道他現在需要什麼,於是他小心翼翼地起身,企圖在不驚醒枕邊人的情況下自床頭櫃拿出酒精噴霧。 「我身上的菸味很重嗎?」 觀音坂獨步突然開口,他的聲音很輕,聽起來不像是剛醒,神宮寺寂雷不清楚他是因為睡眠障礙未能入睡,還是被自己給吵醒。 「為什麼這麼問?」 「如果醫生不喜歡的話,我會戒菸的。」 他穿著神宮寺寂雷替他準備的睡衣,身上是神宮寺寂雷慣用的洗髮乳和沐浴乳的味道,但右手仍透淡淡的菸味,不很刺鼻,卻像是怎麼洗也洗不掉那樣,變成自己的一部分。 其實他也不是因為喜歡才抽菸的,為了排解壓力,為了融入群體,使自己染上跟大部分的人相同的刺鼻味道,煙霧又像是一種保護,將自己與他人阻隔開來,尤其在這裡顯得特別格格不入。他拾起神宮寺寂雷的手,滿手都是酒精的味道,相對於他手上的尼古丁,光是握著神宮寺寂雷的手便彷彿要將之汙染一樣,也不知道最後會是誰覆蓋上誰的味道。 「啊,不過,雖然說要戒菸……但菸味可能……沒辦法那麼快消除吧。」 「獨步くん喜歡的話,不戒菸也無所謂喔?我不介意的。」 「但我更喜歡醫生。」 觀音坂獨步忍不住脫口而出,那幾乎是下意識的,毫不猶豫。如同他總是不斷在道歉那樣,觀音坂獨步也不厭其煩地說著喜歡,接吻時小聲地說,擁抱時說,甚至睡著後的囁嚅,不斷訴說著他的信仰。 神宮寺寂雷便也深信不疑。 「呃……不是那樣的……是喜歡醫生沒錯,但我想說的是……」 「呵呵,我知道喔。」 神宮寺寂雷輕輕笑了,他抬起觀音坂獨步的手,像往常那樣親吻他的指間,尼古丁的味道在近距離下相當濃烈,而不久,這些味道將會變得越來越淡。 「戒菸之後身上可能還會有菸味,到時候一定會想……啊,我真的戒菸了呢。雖然說一開始不抽就好了,只不過……留下來的那點菸味可以算是一種紀錄吧?證明自己有好好努力過……這樣。」 積年累月的菸味無論如何刷洗都無法淡去,如同神宮寺寂雷手上的酒精味,他為了逃避過往而覆蓋上的味道,反而成為另一種刻印,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 他知道所謂的過去是沒辦法輕易捨棄的,於是選擇視而不見,然而觀音坂獨步與他不同,他總是直面地接受,即便疼痛也試著做出改變,伊弉冉一二三也是,他們都是一路跌跌撞撞,一邊回頭緬懷過往,一邊往前走,他並不討厭這樣赤裸和真實。 菸味和酒精,再加上一點的玫瑰香味,湊在一起大概會是相當難聞的味道,神宮寺寂雷想,這些味道都會慢慢淡去,或許到了完全消失的某一天,他會開始懷念吧。 「難道不是覺得很臭嗎?」 「啊!醫生你果然很介意菸味!」 捕夢網的形狀就像太陽一樣,觀音坂獨步看見那特殊的網子時,忍不住這麼聯想。奧吉布瓦人深信捕夢網能夠帶來好運,美夢能從中間的洞口通過,惡夢則會被攔截,沿著羽毛而下,在清晨時被陽光照射蒸發,像這樣放在床頭的話,興許能帶來幸福。
他不是特別迷信的人,沒有宗教信仰,也不相信星座血型,但他卻對這個來自遙遠國度的手工藝品傾心。他覺得他們有幾分相似,能夠帶來好運的捕夢網,以及帶給他希望的神宮寺寂雷,都是一樣的。 「如果真的能帶來好運,醫生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吧……」 觀音坂的聲音越來越小聲,漸漸聽不清楚,最後化為平穩的呼吸聲。 神宮寺寂雷沒來由地想抽菸,他自一邊的櫃子拿起觀音坂獨步的打火機和菸,抽了起來,他幾乎不抽菸,卻對菸草的味道相當熟悉。 他想,他們這些參加比賽的都是賭上了命在唱歌、在搏鬥,想要改變世界,還要有殺死所有敵人的覺悟,他們都在毀滅和撕裂。然而想要活下去並不是壞事,懷抱夢想也不是虛妄。活著才能擁有夢想,而若是沒有理想也無法活著爭鬥。這並不是壞事吧。 想要與另一個人虛度光陰直到老死,這樣的夢想也不算太壞吧──至少,今晚能夠有個好夢。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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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e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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